要不是氣氛太過沈悶，躲在門外的蘇桐聽了這明知故問的一句話，差點笑出來。這段言的架勢拿得還真足。

侯三媳婦卻是一顫，低頭斷斷續續講到：“稟大老爺，民婦侯李氏，是侯三的媳婦。今天早上，我家男人便說要外出販米，然後便出門了。往日不到天黑便回，今日可都黑了，還沒回來，民婦便有些著急，就來縣衙報案來了。”

“販米？”段言眉頭深蹙，“可說是要去何處？”

“不、不知。民婦沒問。”

“帶了多少銀兩？”

“一百、一百兩！”

段言驚堂木一拍，厲聲喝到：“說實話！膽敢公堂妄言欺騙本官，定懲不殆。”

侯李氏又是一哆嗦，瑟縮著急忙改口：“民婦記錯了，是、是八十兩。”

蘇桐冷笑，這個侯李氏心中有鬼。那條小路只通往八風山，難道進山販米去？侯三的屍體可不像是被從他處移過來的，斷然說不上劫財害命。

“還不說實話！”顯然，段言也想到了這一點，提聲喝到，“來人，這婦人滿口胡言，先打她二十板子。”

“是！”景文離倒是反應快，剛要上前，侯李氏便悲戚委屈地哭喊道：“大老爺饒命，大老爺饒命。民婦說實話，民婦說實話。嗚嗚，民婦沒臉和大老爺說這些呀！”

景文離看了一眼段言，見段言揮了揮手，便又退到了一旁。蘇桐見了他這般進退，欣慰地笑了笑。孺子可教，這孩子進步很快。

便聽侯李氏掩面哭訴到：“大老爺明察。我家這個死鬼男人這兩年來，心思早就不在家裏面了，整日的盯著對面的王記布鋪，盯著王柳氏那個狐貍精，恨不得眼睛摳下來貼到那女人身上去。嗚嗚嗚，我的命好苦呀！……今日晨起，死鬼男人便說要出去販米，可是我家米鋪三天前剛到的米，哪裏還用再去販。民婦就覺得此事不妥，和他大吵了一架。嗚嗚，他竟然打了我，他下手真重呀！嗚嗚！”

蘇桐聽了這話，才猛然間想起來，侯三不就是王記布鋪門前的那個瘦高男人麽。不過，好像王柳氏並不待見這給侯三呀。

看著哭哭啼啼的侯李氏，蘇桐說不出的心情覆雜。這兩口子，還不如早早分了呢，一個心思在別的女人身上，一個已經和別的男人做了“見不得光的夫妻”，這不是老鴰落在豬身上，都是一路貨色麽。……何苦彼此為難呢？

就聽侯李氏繼續說道：“他打了我，我又攔不住他。最後他還是走了。”神情一變，咬牙切齒地說道，“一定是追著那個狐貍精去了。大人，民婦說的都是真的。那個狐貍精今天一天沒開門，好像是沒在家，我家那個死鬼一定是聽到了什麽消息，追著王柳氏那個女人走了。嗚嗚，可是怎麽就沒命了呢？一定是那個狐貍精害死了我家死鬼，大人吶，您一定要給民婦做主呀。民婦可還是有兩個孩子要養，我家死鬼就這樣沒了，我們娘仨可怎麽活？”

聽了這一番唱念做打般的哭訴後，段言出言到：“肅靜，本官自有決斷。……文小離，去把王柳氏帶過來問話。”

“是！”景文離點了一個人出列，然後便走出了大堂。

蘇桐早就在臺階下等著了，見了景文離，低聲說道：“我和你們一起去。”

那個王柳氏雖然招人喜歡，但是也沒到了動手傷人的地步，難道是侯三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？再說了，侯三一個大男人，怎麽會這麽容易被王柳氏一個纖弱的女子打死了？但是，侯三臉上的確有撓痕，

王記布鋪的門依舊關著，蘇桐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板，屋內沒人應。繼續敲，“有人麽？”

好一陣兒之後，才隱約聽到輕輕的腳步聲，然後便是王柳氏不甚精神的回話：“誰呀，今日不開張，要買布就去別家吧！”

蘇桐其實很同情王柳氏的。長得好看又不是人家的錯，怎麽把男人的責任都推到了一個女人的身上？而且，自己還欠了王柳氏一個人情呢。耐心說道：“王姐姐，是我，蘇桐。你先開開門，我們有話問你。”

門內一陣靜寂後，才傳來微滯的腳步聲。門栓被慢慢抽開，門開了，露出了王柳氏蒼白憔悴的臉。

王柳氏見了蘇桐和景文離，面色倒是緩和了些，“是你們呀，進來吧！我身體不舒服，有什麽話問吧？”

蘇桐進了店鋪，也不好太過耽擱時間，“姐姐，我長話短說。今日，你鋪子對面的侯三……死在了野外，侯李氏說你可能涉及到此案，大人讓我們來帶你到堂問話。”

王柳氏聽了這話，臉色倏忽一變，嘴唇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。

蘇桐見了她的樣子，心也跟著一沈。不會真的是王柳氏犯下的案子吧？惋惜地輕聲斥道：“姐姐呀，你這是做了什麽？萬事還有我家大人做主呢，怎麽能讓自己走到這一步？”

王柳氏聽了蘇桐這內含的關切，灰敗的臉上揚起一抹苦笑，然後憤恨羞惱地咒罵道：“侯三……他不是人！他死有餘辜！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的！”眼淚簌簌而下。

聽著這話必有內情，蘇桐當著別人也不好太過維護王柳氏，只囑咐到：“姐姐，無論如何你是要和我們到大堂回話了。但是，您一定要把當時的情況講清楚，要知道，蓄謀之罪和過失之罪是有差別的。在人命面前，那些個禮法都是虛名。您回話的時候一定要想清楚呀，千萬別犯了糊塗。”這位可千萬別因為維護什麽寡婦名聲有話藏起來不說。

“多謝妹妹。”王柳氏如何聽不出來蘇桐話裏話外的提醒。長長一嘆，苦笑中帶著一抹決絕之色，“走吧，該來的總是要來的。”

蘇桐雖然惋惜，卻也只能做到這些。

到了大堂，還沒容段言如何審問，王柳氏便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：“大人容稟。民婦王柳氏。今日民婦要回娘家西山村，不想米鋪的侯三……居心叵測，在半路追上了民婦，意圖對民婦……不軌。民婦力小，實在是掙脫不開，情急下便抓了蒿草邊上的一塊石頭砸了侯三的腦袋。趁著侯三發暈的時候，民婦才脫身回到了家。……民婦也沒想到侯三會死，要是侯三不來糾纏，民婦也不至於傷了他，民婦請大人明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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